“哪个是吴忧?”徐槐问,“我认不出来。”
毕竟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,滑行姿态也没有太大区别,无法凭借外部特征区分。在徐槐看来,这些小队员的水平都还处于起步阶段,没有特别令人惊艳的。
“没他,”肖一洋说,“他感冒了,声音哑得都快说不出来话了,还不要命似的训练,我让他休息一天。”
徐槐“唔”了声:“那的确要好好休息。”
“烦死我了,我当教练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队员。”
“他现在还想要转项吗?”
“是啊。”
“很执着嘛,”徐槐心里一动,回忆道:“我当初也是这样,从平大转到大跳台。”同样是一个十分艰难曲折的过程。
“哎,他能跟你一样吗?你练多少年了,他才练多长时间?转项又不是动动嘴皮子说转就能转的,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,月底再说吧,队里商量商量,看到时候让他去哪儿……”
平行大回转的正式比赛从资格赛到最终的决赛,参赛选手一共需要滑行8趟,小队员们便是按照这样的节奏每天进行滑行训练。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位手持gopro跟拍的雪场摄影师,记录队员的训练,方便后期做复盘总结。
队员们依次从山顶滑下来,肖一洋的注意力又回到他们身上。
“岳威这趟不错啊,保持保持。”
“那谁,乔巍然是吧?咳咳,再压低点儿,看看你前面的姚逐。”
……
说别人的嗓子哑了,其实肖一洋自己的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他退役至今已经有六七年,对单板滑雪的热爱却依然不减,有时候徐槐还挺佩服他的,倘若换作是他,也许六七年之后不一定还拥有肖一洋这份热情。
对于他们这些专业运动员而言,单板滑雪早已融入为生命中的一部分。然而这项运动对运动员的体能和身体状态要求很高,巅峰期短暂,退役后,未来虽然可以继续从事相关工作,教练、解说员、裁判员……但永远没机会再站在赛场上了。
徐槐最喜欢的还是作为运动员站到赛场上的那一刻。
他记得肖一洋刚退役那会儿,做过一段时间的滑雪和滑板私教,冬天教滑雪,夏天教滑板。以他的水平,按小时收费平均一小时就能赚好几千,做私教那两年赚的钱加上做运动员这些年零零总总的收入,在密云买了套房,和在北体读研的女朋友领了证。
恰逢滑板国家队组建期间,他收到国家体育总局的邀请,前去担任教练,负责选材工作。在集训队当教练,月薪几乎要比之前当私教时少了个零,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。
当时滑板领域也是刚起步,一片空白,没有丝毫经验,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。后来队伍组起来了,聘请了许多专业的外籍教练,他从滑板队功成身退,又受命来冬季项目选材开荒。
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做梦的人,但真正的梦想家,只凭热爱是不够的,不仅要有热爱做内驱力,还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持之以恒的决心。
单板滑雪需要像肖一洋这样的梦想家。
身后又一次响起雪板与雪面摩擦的声音。
徐槐正望着对面覆满积雪的山坡,闻声目光转回,往山上看。
那人也穿着国家队统一的黑色雪服,滑行速度很快,刃起刃落毫不减速。他飞一般从山顶俯冲下来,身形反压折叠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,板刃立起,呲出高而厚密的雪墙。
身后,硬质的干粉雪道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,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刻痕。
他的平花技术也不错,劲瘦的腰腹发力带动雪板旋转,做了一个流畅的drivespin,看上去轻盈又丝滑,接着又淡然自若地继续在雪面上驰骋,最后一个紧急减速,刹停在了两人身边。
他摘掉雪镜,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。又拉下护脸,一张凌厉却又稍显青涩的脸庞,面无表情,自带一股冷冽的肃杀之气。
杞无忧先和肖一洋打了招呼:“肖教练。”
望向徐槐时,锐利的目光突然变得……温顺了起来。
“徐教练好。”
杞无忧感冒还没有好彻底,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低哑,还带着一点鼻音。
整个人都显得很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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