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嗡鸣着传遍整个山谷。那是时代的钟声。
郁风坐在自己房间里小床的床沿上,听外面几个大人的谈话。一动不动地听了一个多小时,越听越烦躁。除了卓扬清说话还算理智,其他的人都透着不知所措或无能狂怒。
郁兆伟一直在发泄情绪,骂政策、骂公司甚至骂已经死去的老爹把自己弄进了国营公司。如果不是厂长老爹退下来把他弄进去,他可能当时就跟着某某朋友下海做生意去了,现在说不定早就豪车别墅大老板了。马芳芳一直在唉声叹气,给郁兆伟的种种悔恨垫话,给他的层层怒火架梯子。一会儿劝郁兆伟别说那些没用的,一会儿哀怨公司待遇差又不公平,某一年分他们的猪肉不好,某一年发大枣他们领的最小,某一年去丽江考察没带上她,谁谁谁偷拿修理厂的机油,谁谁谁借了集体的扳手没还,谁谁谁乱开发票报假账,谁谁谁采购零件的时候吃回扣……说这个她能数三天三夜说不完。
说白了,国营企业这些人,哪一个不假公济私?哪一层不中饱私囊?如果这样的人少了,公司也不会连年亏损,他们这些端着铁饭碗的蛀虫也不会中年下岗。
卓扬清说,公司本来打算按照级别给每人补发半年的工资就当遣散费,大家当然都不干,今天白天已经在公司闹了一整天,最后经理说,他去上面沟通,公司的资产毕竟是集体的,大家也有份,职工们为集体奉献了一辈子,资产卖了大家多少也要分一点。
郁兆伟擤了一把鼻涕说:“对对对!这才对嘛!公司是我们大家的,公司有房子有地还有车呢,值多少钱,我们也要分!经理这回还算替大家说了一句公道话!”
卓扬清说:“嗨呀,老郁,你天真!经理这是替大家说话吗?你琢磨琢磨。”
郁兆伟发言时,马芳芳跟着连连点头,深以为是。听了卓扬清的话,她又望向卓扬清,一副讨教的模样:“小桌子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卓扬清:“县里糖果公司倒闭那一阵,我可是一直看着的,我们的政策应该和他们一样才对。他们是一开始就说了,资产要清算,给大家分一分,并没有说只补偿六个月工资。”
另外四人都盯着他看,一脸听天书的懵懂。
卓扬清接着说:“我只是猜啊,经理会不会故意骗大家,把补偿说得很少,故意刺激大家闹起来,然后他就有理由跟上面去说工作难开展,从而给自己谋好处?”
大家静了片刻,各自抠头琢磨,卓扬清比他们有文化,说的话大家天然相信,就像经理是领导,他说的话大家也觉得是权威。
闷了一会儿,郁兆伟迟疑着开口:“……谋,什么好处?公司都垮台了,还有什么好处?”
卓扬清叹口气:“大难来临各自飞……要么谋个新位置,要么最后捞一把。我们呐,都是遭冤枉吃闷亏的牺牲品……”
马六甲骚着头问:“那……我们明天还闹吗?”
郁兆伟拍着茶几吼:“闹啊!怎么不闹!经理捞肉我们捞汤嘛!马六甲你龟儿子关键时候就是个龟儿子,脑壳一缩就没事了?你不吃饭?你马天才不读书?”
马六甲真缩了一下头,卓扬清也没说话,马芳芳唉声叹气,哑巴拉扯自己不合身的西装。
郁兆伟没得到什么响应,恼恨地从沙发上呼啦站起来,用能震醒死狗的声音喊:“我带头闹!大家都怕事,我可不怕,我是老厂长的儿子,他们要把公司和厂子推翻重来,没那么容易!”
郁风听他爸说的话,越听越感到心烦意乱,他总觉得与其和政策做对抗,不如想想以后一家人靠什么挣钱吃饭,多分一千少分一千并没有多大的区别,再闹也分不到够过一辈子的钱。
郁风不想再听了,他垂着脑袋从大人中间穿过,在夜幕降临的老街上游荡。一般马天才颜邵艾不来找他,他也不会去找他们,宁愿自己呆着看看报纸杂志,或者看看高中的课本。最近他们忙着复习中考,一起玩的时间明显减少,许远也和镇上的超哥小青年们越混越熟,经常不见身影。
郁风后悔出来的时候太慌,没有带本书,这小镇上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,最多的就是茶馆麻将馆,它们通常还兼职录像厅。真的太无聊了。
很想骑自行车,可是刚才路过瓦房的时候他偷偷往里看了,自行车平时停在他们那个小厅堂中间的柱子旁,柱子旁是空的,许远骑出去不知上哪儿浪了。
郁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想起许远来,可能就是太无聊了。他在小镇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,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只红白蓝灯柱在闪烁发光。
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许远老是提到的琛哥的哥的理发店,他知道在这儿,但是从没来过。他站着看了一会儿,理发店不断有发型奇特的小青年进进出出,一会儿功夫出来三个“狼尾”,这发型在许远头上的时候,郁风觉得还挺酷的,在这几个人头上就像马进化成人的某种中间物种。
郁风正准备换个方向继续游荡,忽然,理发店里又走出个人,嘴上一点猩红,是一支点着的烟,这个是真正的“狼尾”,郁风顿住了脚步。
许远也看见了郁风,冲他挥了挥手,笑着喊:“来找我的?”郁风想回他:“你想多了。”但是没来得及说出口,许远已经重新钻进理发店。
许远进去跟总监哥、赵可人打了个招呼,夹着烟推着自行车出来,小跑着来到郁风面前,“哈啰。”他从耳朵上取下一支烟递给郁风,“给。”
郁风接过来,看见烟嘴上写着“玉溪”,“谁给你的好烟?”
“问那么多干嘛。今天考试怎么样?”
郁风不想回答,或者是觉得跟许远这种学渣聊考试实在太滑稽,像是没话找话。他把玉溪捏在中指和拇指间,然后轻轻弹出去,香烟飞到三步之外地上的一口浓痰上。
许远微微皱眉,看了看郁风的脸色,问:“怎么啦?脸色像吃了屎。你爸又打你了?”
郁风发现许远的狼尾又有了一些变化,染颜色了,尾巴尖的部分变成了灰色和黑色间插,看起来非常……郁风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,反正是越来越像一只狼崽子了,莫名让人觉得皮光水滑身手矫健。
“你逃考试就是为了染发?”郁风不答反问。
“我没逃考试,我考完了才走的。”
“乱写一气也能叫考试?”
“嘁。”许远没话说,他确实是乱写一气的,不过郁风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让他有点不爽。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成绩好的学生,拽机八啊拽。
许远的不屑和讥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,那是郁风非常讨厌的表情之一,无论他做得好还是坏,郁兆伟脸上都是这种表情。做坏事是这个表情——“我早晓得你是个垃圾”;做得好还是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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